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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马虎虎”的 “老外宋”设计者——罗小弟 Roman Wilhelm 罗小弟毕业于德国哈勒艺术与设计学院视觉传达系，现于该校任教手绘字体学科。早年于德国莱比钖视觉艺术学院就读，师从Fred Smeijers教授，获得字体设计硕士学位。除了在Inside A通信股份公司（柏林及北京）任职美术总监外，罗氏亦是日内瓦艺术设计学院的多语言文字信息设计研究小组成员之一。操流利普通话的罗小弟，工作专注欧亚之间跨文化设计、中西双语文字设计及字体设计等。罗氏近年经常活跃于亚洲，曾于多间学院担任客席教师，包括北京中央美术学院、香港理工大学设计学院及首尔国立大学等。 2014年12月份，我们在上海见到了罗小弟，他参加了上海一个中外设计师探讨字体设计的讲座，他是四位演讲人之一。在讲座上，他分享了他与文鼎字库合作“老外宋”的故事，也和大家聊到了一些几年来在中国的生活片段，他说，罗小弟这个名字，就是之前在中国工作时的同事阿姨给取的。他用一口偶尔夹杂着英文单词的“老外腔”普通话和我们分享了他的“马马虎虎”理论。他说他很喜欢中国的文化，觉得中国国画中写意的形式某种程度上和他的“马马虎虎”很契合。他个人不太喜欢商业化的东西，喜欢和中外设计师们讨论艺术、文化的话题。但他也深知设计是商业化的，所以他在生活中跟从自己的喜好去尝试，在工作上处于随缘的心态，也许能遇到懂自己的客户。中国对他来说，似乎是个他汲取某些养分的大花园，这里正百花齐放。他很喜欢多元化的东西，所以现在他常常到中国来，做许多好玩的事。 9号西瓜：和我们介绍一下你自己吧。罗小弟：在年轻的时候，十八岁还是二十岁还没上大学，我有一些朋友在学习平面设计，（我不知道怎么介绍不过这个不重要啦!）那时候我在他们家，看他们在复习第二天考试的内容，关于字体的、排版的概念。他们的那本书，我第一次看见就产生了兴趣，是关于排版技术的书，然后我自己就开始学习平面设计。在德国学平面设计不一定表示做字体，我在上Halle美术学院时候，有个老师，一个用手来做字体的老师，他没有使用电脑。因为Halle在以前的德国东部，1990的时候没有什么电脑，在西德已经有很多，数字化没问题。那时候我老师就叫我手画海报或是手写字体。那位老师他能够随随便便在墙上画出完美的手绘花体字。他本来在德国东部负责展览工作，他们没有打印机就用手去写那些花体字。那就是我的老师，他的世界和数码没有关系，但是他教我怎么样用手画字，我觉得很丰富，现在很多都没有（这样从手写开始学习字体）了。那是个好开始，我做字体的好开始。现在虽然我每天花很多时间做字体，有时候我会花一整天做字体设计的事儿，但我还是平面设计师，字体设计还是一种爱好，我不是做字体谋生，做字体赚钱比较少吧，不知道未来怎样。我所有的德国朋友也都是这样，他们都做平面设计，有的做网站设计或是编码。我认识的真正的字体设计师，以字体设计谋生的比较少。我认识一个比较年轻的设计师，他以这个谋生，他做过六到八个字体，都在不同的字体店上，这样很不错，已经可以以字体设计谋生，但是他不要，他说他还要做视觉传达。很多认识的人都会说自己很喜欢字体，但是也需要别的，需要普通的视觉传达，我也一样。 9号西瓜：所以对你来说，你希望自己是丰富多元的，字体设计和视觉传达能够相结合？罗小弟：这是我的目标，但这和客户有关系。我做过很多好看的插图，客户看到了也让我做，一年后也许我将成为插图艺术家，我要吗？我对自己说我不要，我要多元性。字体大概也一样，我的一个朋友开始是做专业字体设计，他有一个客户，其他客户看到他给这个客户做的作品，也会过来找他。我的希望就是让人意识到我的多元，每一个人的多元。我发现很多客户只看一个方面，只看他们需要的比如字体，然后你说我还会做插图你要看吗，他们都不要看。我的目标就是保留个人的特色，保留个人的多元。有的人他不要这样，他只要做字体，我和我很多朋友都不这样。我觉得字体、插画还有平面设计都有一定的关系，都很有意义，我做一个我就离不开别的，这就是我个人的感觉。9号西瓜：其实它就是一个完整的体系，你在做其中一个时候其他的东西也会想去尝试它？罗小弟：yes，我第一次在中国的时候，我就开始学点中国文化，看关于中国文化、艺术的书籍，那时候我就觉得，中国艺术的概念很符合我自己的概念，写诗词、写书法、画山水画。9号西瓜：我觉得您的“马马虎虎”理论和中国画那种写意的感觉真的有点点相似的地方。罗小弟：当然当然，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哈哈。我第一次在中国时候我就意识到中国传统艺术概念很合适我自己对工作的要求，当然不是说我是中国艺术家，但我喜欢这种感觉。我自己也会写词，我平面设计的客户肯定不知道我还有做音乐，他们是客户，我不想麻烦他们。我的梦想就是有一个能够意识我的多元、我的各个方面的客户，但现在都没有。9号西瓜：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客户呢？罗小弟：恩，一个……我不知道该说是梦想呢还是噩梦。我想要有一个这样的客户，他要我的字体，也要我的插图，还要我的音乐，都在一起。但好像这样也会是噩梦，客户对你的东西不满意，有时候你要改很多的东西。比如之前我做音乐时候，客户就和我说，我很喜欢，但是你可以改一点风格啊。然后我就发现，我做音乐听到这么说会马上生气，我不要改。可能对我来说做的音乐是个人化、艺术化的，我无法让别人改变太多，我要自己做。而字体，（我可以）“马马虎虎”，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做平面设计时候，我就会让很多人说他们的看法，沟通了就没问题，有时候也愿意为他们做修改。对于平面设计我是比较开放的没有问题，对音乐我知道，no！9号西瓜：所以你现在的生活状态是很充实的。罗小弟：我总觉得时间太少，现在我也很少有时间去做音乐，我头脑里的音乐很多，但录下来的很少。有时候有演出，但是比较少，每年一次两次，当然这不是专业的。今年有一个新客户，是柏林的一个中国政治文化研究中心，是德国的一个团体，他们请我给他们做一些关于中国的信息设计插图，他们是第一个客户问我，我们看到你做的插图，想你可不可以给我们做这种风格的呢？这是第一次，我觉得是一个很小的成功，那个时候我不用很麻烦的给他们看我本来做的作品，他们已经认可了，那个时候我很开心。另一个方面就是一个客户看到你最不好的作品让你做，这样也不好，每次都不一样。9号西瓜：您和中国的设计师交流得多吗？罗小弟：因为我不是太专业，专业的话你们看到Bruno（当天的另一位演讲者， Dalton Maag工作室的字体设计总监Bruno Maag。编者注）的那个视频是我很喜欢的，他很专业，他的特点就是进入市场，就是商业化。有一天我发现我不喜欢商业的，我喜欢文化。我比较早开始认识一些中国设计师，第一个就是现在香港一个大学的教授汤志恒。那个时候他还在加拿大讲课，我快毕业时候，我的毕业设计项目是中德创意书籍，那个时候我对中文字体还没有感觉，所以我在网上找到他，请教他。一直到现在，我们还是朋友，从那个时候我们开始有交流。情况有点奇怪，我在设计这个专业圈子中，最多的交流是和别的设计在一起，不一定是和客户在一起，我可以这样说，我个人很喜欢这样的情况，我不太喜欢和ceo和公司领导谈他们的发展，我不是很business，我比较喜欢文化，这是我个人的limit。我和别的中国设计师交流也很多，我经常会来中国。在十年、八年前我还在工作，比如说07年在北京工作，真正的工作。我发现我和设计师们交流比较丰富，那时候我是设计总监，客户总是一直要改我的方案，很强势地，我的中文不好，他们也不会慢点说，他们就是要求我做，那个时候我就学到了很多愤怒的语言，所以这样的合作也是很重要，也和文化有关系，我不太想说普通的平面设计环境和文化无关，这是我个人的感觉。现在在中国的时候，大概是讲讲课，参加这样的交流活动。9号西瓜：那现在有在设计新的字体吗？罗小弟：我在尝试很多字体，老外宋是第一套我真正完成的字体。我还有一些拉丁字体，叫宋newroman ，你们都知道宋体和拉丁衬体，那时候我开始研究适合中文宋体的拉丁字体，所以我就想做这套有点奇怪的拉丁字。我曾以为我是第一个，研究了才知道早有其他人这么想这么做了。第一个应该是北京的余秉楠，他做的搭配中文字体的英文字体，现在还可以卖，我也觉得这种工作很有意思，所以继续这样做。我的梦想是做合适中文宋体的拉丁字体，我希望有一天能做到。我喜欢有更多元的字体文化，也许说十年前我希望我会发明最合适所有宋体的拉丁字母，但现在我发现最好是多元的，多一些字体多一些奇怪的有意思的东西。9号西瓜：最近有关注一些什么新的事物吗。罗小弟：有。明年一月或二月和中国Hong Kong Baptist University的艺术设计学院合作。我的项目也和字体有关系，题目还没有固定，会是最近广东发声媒体不能使用广东话的事。我听到这个消息很不认同，我要丰富一些多元一些的媒体，我觉得这些方言很重要，我们在德国也有方言，丢失一种方言就是丢失了一种文化。所以这个项目我要用字体和音乐一起来表现，安排一个展览表达我们这样的观点。9号西瓜：有机会可以来福建，我们这里的方言也很多。罗小弟：太好了！我很喜欢方言，我在德国老家也说方言，很难听的方言，但是我觉得很丰富。你们知道吗，在德国古登堡铅字排版开始以后，我们在德国才发明德国的普通话。为什么呢，他们本来都是手写的，都是用各地的方言，一本手写的书籍旅程不会很远，都在一个地方看。突然有个人有了印书卖书的想法，在不同区域卖书，排字的人也越来越多，遇到问题该怎么排该用什么文字呢，所以印刷工是德国标准语言的“错”，因为他们要发明一个标准。这也是和文字很有关的，当然这是在欧洲。9号西瓜：工作以外的时间还有什么兴趣爱好吗？罗小弟：没有什么别的了，我想到的就是上周在我住的柏林地区的纳税机构交税，他们看到我的纳税单发现有些问题，他们问我“你2012年卖过很多乐器，为什么呢？”我说“虽然我不是个乐手，但音乐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虽然我不能说我每年有很多客户，我没有很多的钱，但是还是很重要，我不愿意说这是爱好。”他们说“你不赚钱就是爱好吧。”我不愿意这么说，我的概念不一样，他们让我很伤心，只管钱，他们这样定位我，我不愿意。我的音乐当然对我的平面设计有影响，我的平面设计对我的音乐有影响，我的语言对我的平面设计和音乐也有影响，就是这样乱七八糟的，我不能分割，但是他们从钱来看我，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看法。9号西瓜：你希望这些都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不要说哪一部分赚钱不赚钱，反正都是你喜欢的事。罗小弟：也是我需要的。哈哈，有时候我不喜欢，但是我需要。有时候我不太喜欢写词，这和我的心理有关，很个人；有时候我喜欢写有时候我不喜欢写。我的字体也一样，有时候我自己觉得漂亮，有时候我又不太清楚，老外宋就是这样的字体。我现在的感觉就是，啊，我做过什么东西，我不太清楚这个字体有什么问题，但是我已经做出来了，未来就是别人去看别人来说了。有时候我在和学中文的德国朋友喝啤酒时候，我们会发明字体，都是一些好玩的东西。你们知道柏林的土耳其烤肉吗？我们就发明过这样的汉字，我们会讨论有时候火在旁边，有时候火在下面，这就是好玩。但是我在写老外宋的字的时候，我发现很多我以前发明的字已经有了，哈哈。9号西瓜: 中国文字是象形字，字其实就是这么来的，你们正在实践它，用自己的理解去呈现文字，很有意思。罗小弟：是的，这样很有趣。9号西瓜：今天很高兴，能和你做这样的交流。很希望能有更多人关注字体设计，所以设立了字体设计栏目，所以我们现在给您和一些字体设计师做专访，希望能把一些创作艰辛的历程和有趣的故事和广大的设计师们分享。罗小弟：非常好，我觉得非常好。我觉得我们做字体的设计师都是在讲故事的，一个作家讲故事，平面设计讲自己的故事，字体排版讲自己的故事，字体里还有自己另外的故事。在英文里我们用的是narrative这个词，不一定是用story，因为narrative就是自己讲自己的故事，就是自述，story是讲别人的故事。这个故事当然跟我们自己有关系，但是我们另外还有自己的故事。我觉得现在很少年轻学生意识这些，他们太少关注字体自己的故事，这样不太好了！ 这场采访更像是一次愉快的畅谈。罗小弟是一个很随性的人，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很乐于和我们分享他和他朋友们的故事，以及他对一些事物的理解。他用“老外”常有的丰富的肢体语言，让人很容易感受到他对生活的热爱。他对设计、插画、音乐、诗词创作的喜爱，让人觉得，与其说他将热爱投入了工作，不如说，他对待生活的方式就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不存在工作与生活的界限。他只是在过着自己的生活而已，并一直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
